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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77 丧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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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几乎是同一时间,外面听到动静的人全部冲了进来,包括急匆匆赶来的医生。


 梁桢原本是站在钟寿成病床旁边的,一片混乱之中,不知被谁推了一把,她呛着步子险些摔倒,好在后面有人替她挡了下。


 “小心!”


 “谢谢!”


 她无意识地回头看,唐曜森正看着她,她赶紧转过身往旁边站了站。


 “麻烦家属出去,都出去!”


 护士开始赶人,一窝蜂地往外推,推搡期间难免磕磕碰碰,唐曜森一直跟在梁桢后面。


 出了病房,蒋玉茭在哭,钟盈眼眶也是红的,大家情绪都有些激动,气氛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。


 梁桢视线转了一圈,最后在对面区域的椅子上看到钟聿,她正准备走过去,兜里手机响。


 沈阿姨的电话,告知司机已经把她和豆豆都送了过来,可她一时找不到ICU在哪里。


 梁桢看了眼门上亮着的抢救灯,“站原地等我,我现在过去找你们。”她一边说一边快步往电梯方向去。


 出了楼,外面寒风凌冽,早晨还出来的太阳好像又躲了起来,天气变得有些阴沉。


 梁桢在门诊楼通门口找到沈阿姨,三人一同往住院楼的方向去,可路上积雪未化,还有些滑,豆豆小短腿根本走不快,梁桢干脆把他抱了起来。


 “四号楼二楼,走廊最南边的房间,我先带豆豆过去。”她跟沈阿姨交代完,抱着豆豆加快速度往前走,走了大概上百米,心中不安,慢慢就小跑了起来……


 没等电梯,梁桢走的是楼梯,好在ICU在二楼,跑得并不是特别费力,可当她抱着孩子踏上走廊的时候,一声尖锐哭喊声几乎划破医院死寂的空气。


 梁桢感觉太阳穴都抽了抽,当即定在原地,她朝走廊那头看,中间隔了有几十米,ICU的门开着,有人进进出出。


 “妈妈,怎么不走了?”原本趴在肩上的豆豆转过身来问。


 梁桢觉得心口涨得厉害,腿有些软,不得不把孩子放到地上,牵着他的手往那边走。


 走廊并不长,但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太亮的原因,竟产生了几分晕眩感,她牵着豆豆的手一步步走到ICU门口,哭声渐亮,床边围了好多人,蒋玉茭几乎直接哭得半趴在床上。


 陈医生从人群里挤出来,抬头看到门口的梁桢和豆豆。


 梁桢也在看他,她暂时说不出话,只能用眼神询问,陈医生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,摇了摇头,摘掉口罩便从她旁边挤了出去,随后一同跟上的是其他几个抢救医生和护士。


 二十分钟前这些人鱼贯而入,二十分钟后又鱼贯而出。


 梁桢被撞得晃了下身子,抬头看过去,监护仪上的线条已经拉平。


 “妈妈,妈妈?”底下豆豆拽了下她的手指,“不是说要来看爷爷的吗?爷爷呢?”


 里头蒋玉茭歇斯底里的哭喊还在继续。


 梁桢用手捂住嘴,不让自己哭出声……


 那是大年初二下午三点左右,大雪,寒冬,钟氏集团董事长,国内著名企业家钟寿成去世,享年75岁。


 两个小时后治丧小组成立,对外发了讣文,各路记者媒体一拥而上,几乎把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,为了避免过多曝光,钟家保镖和保安一起协作疏散人群。


 凌晨两点多,钟寿成的遗体离开明德医院,送回南楼老宅。


 所谓落叶归根,就算出殡也得从家里出去。


 追悼会被安排在两天之后,钟家主事人去世,丧礼场面空前绝后。


 梁桢后来回忆那段日子,从钟寿成病危入院到出殡,其实不过短短一周左右,时间并不算久,可她觉得好像打了一场硬仗。


 前期在医院耗着,每天大部分时间做的事就是等,等什么?等老爷子咽气,抑或发生奇迹,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,钟寿成后期心梗导致全心衰竭,腹水已经很严重,在医院里耗了两天,多器官都丧失功能。


 短短两三天时间,看似病情来势凶猛,但前面反复中风和心梗,已经埋下祸根。


 后期人去世,等待变成了奔波,像是在一片死水中扔入一块石头,涟漪瞬间荡起,漩涡起来,各路人马开始迅速集结行动。


 治丧小组成立,联系殡仪馆,安排墓园墓地,组织追悼会……


 钟氏公关部门假期内被紧急召回来上班,积极采取措施压制外界不良传闻,以将负面影响降至最低。


 钟家内部各自宽慰,安抚,处理和应对各种事。


 当然,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人和事,至于内里是否有其他行动,无人可知,而梁桢作为钟聿的太太,钟寿成唯一的儿媳,在此期间必然也需要承担很多责任,好在她并不怕担事,以往多年生活经历练就了她冷静且有条理的处事能力,唯一觉得比较累的反倒是人情方面。


 看似只一场丧礼,可钟家并不是普通人家,钟寿成也不是普通人,其中牵扯到的层面太多,光应对媒体就是一件极其头疼的事,加之钟家直系单薄,可旁系众多,蒋家那边更是根繁叶茂。


 梁桢看过治丧组印出来的吊唁人员名单,洋洋洒洒十多张纸,大部分她都不认识,更不清楚对方的身份。


 为此她熬夜做了功课,不过这不比之前寿辰,之前寿辰属于内部活动,只请了平时走动比较多的亲属,可现在是丧礼,最后一程了,远的近的,平时联系的不联系,都得通知一遍,所以从亲戚,朋友,生意上的合作伙伴,包括公司的中高层,全部都需要理一遍。


 好在梁桢记忆力不错,熬了半宿,总算理出了一点头绪。


 钟寿成的追悼会定在初五上午,钟家包下整个泞州殡仪馆大厅,场面浩大,来吊唁的人也很多,光车子就停满了整个停车场。


 追悼会前晚,蒋玉茭找到梁桢,问她娘家那边是否也要来人。


 按理公公去世,作为亲家的梁国财也应该出席吊唁,但梁桢没同意。


 钟寿成的丧礼排场很大,来宾脸面都不小,倒不是梁桢看不起自己亲爹,可以梁国财那尿性,过来的话也只有给她添乱的份,若再搞出点事,她丢脸倒不要紧,反正她都丢惯了,可现如今老爷子去世,各路都在隔江观望,她太清楚钟聿的处境,所以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整出点幺蛾子。


 “我父亲一直住在老家镇上,过来恐怕来不及了,况且他身体也不好,可能不适合长途跋涉。”梁桢没给蒋玉茭任何余地,当面就回了。


 蒋玉茭那几日已经憔悴得不成样,就算心里有想法,也没多说,但礼节上梁桢娘家那边一个人也不来实在说不过去,思前想后,她给何桂芳和丁立军打了电话。


 追悼会当日,天还没亮南楼就已经灯火通明。


 看了时辰,五点零八分灵车准时从前院开出去,一路礼炮纸钱开道,至殡仪馆差不多六点左右。


 请来做法事的和尚都已经在布场,据说是蒋玉茭的主意,她要求增加这个环节,说是要为钟寿成超度亡灵。


 钟家信佛,思想也比较守旧,所以在丧礼上请和尚诵经倒也正常。


 法事安排在第一个环节,那时候还没什么外宾过来吊唁,在场的都是钟家和蒋家两边的至亲。


 整个过程大概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,结束之时差不多八点了,已经陆续有人进来吊唁,按规矩亲属都必须站在灵柩前面。


 蒋玉茭是遗孀,显然已经站在最前面,之后是独子钟聿,儿媳梁桢,嫡长孙豆豆,最后才是钟盈和唐曜森。


 照例唐曜森已经和钟盈离婚了,不属于钟家人,但念及老爷子生前多有照拂,他还是存了感激,所以以前女婿的身份站在亲属行列。


 一家人按“一”字排开,后面还站了两排人,分别是蒋氏兄弟两家人。


 亲朋好友陆陆续续进来,献花,磕头,再跟站在灵柩前的至亲握手,以聊表安慰。


 起初梁桢还能记几个名字,但站了两个小时之后她就渐渐麻木掉了,人伸手过来她就握一下,说什么基本没力气去听。


 丁立军大概是十点左右到的,穿了一身黑衣黑裤,上面是立领长款羽绒服,下面休闲裤,皮鞋擦得蹭亮,头发似乎也理过了,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很多。


 他以梁桢娘家表哥的身份在入场处签了字,进来冲着老爷子的遗像磕了个头,学着前面的人一样,一个个跟旁边站的亲属握手。


 钟家这边只有钟聿认识他,搁平时大概肯定会有人去考究丁立军的身份,可此时场内人潮涌动,气氛凝重,大家心思都不在这上面,自然没人会去注意。


 跟钟聿握过手之后,丁立军走到梁桢面前,轻轻叹口气,“丫头,节哀!”


 梁桢点了点头,“谢谢!”


 何桂芳到得比较晚,过来的时候都块中午了,只是令梁桢意外的是陈佳敏居然也一起跟了过来。


 母女俩从外头进来,何桂芳还是平时的装扮,只是把略带花白的头发扎了起来,人多少显得利索一些,而陈佳敏黑色羊绒大衣,黑色束腰连衣裙,头发盘起来,整个人显得清冷又庄重。


 两人站在一起实在不像母女,梁桢听到周围有人在猜测陈佳敏的身份。


 “你就是亲家母吧?”磕完头的何桂芳走至蒋玉茭面前。


 蒋玉茭哪里认识她,神情木然地点了点头,何桂芳却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,眼眶通红。


 “亲家母,老先生走了你伤心难过正常,可是往后日子还长呐,天塌下来也得咬牙挺着,所以一定得保重好自己。”


 蒋玉茭一听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掉,她一哭,后面蒋玉伯和蒋玉甑的太太也都开始跟着哭,一时灵堂内哭声四起,悲恸万分。


 当时梁桢就在旁边站着,也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

 她明白何桂芳的话,大致是有感而发,因为此前陈兴勇的遭遇,也算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回来,所以此时才能对蒋玉茭的处境感同身受,而蒋玉茭呢,尽管她不认识眼前这位穿戴粗俗的妇人是谁,可她的话却戳中了她内心最疼的地方。


 对她们那个年代的妇人来说,男人是天,就算此前数十载婚姻未必美满,那个男人也未必对你实心实意,可是相伴走到这一程,眼看着另一半突然撒手人寰,那种悲痛和恐惧是旁人无法理解的。


 何桂芳也哭得成了一个泪人。


 “妈,差不多就得了,很多人看着呢。”旁边陈佳敏看不下去了,拽了下何桂芳的袖子,用极低的声音在她耳边提醒。


 何桂芳这才意识到此时身在什么场合,赶紧抬手抹眼泪。


 “保重,好好保重!”她拍着蒋玉茭的手,语气里倒全是惺惺相惜的怜悯感,之后才过来跟钟聿和梁桢一一握手。


 “小钟,好好照顾你妈,她不容易!”何桂芳不清楚钟家的人物关系,以为蒋玉茭是他妈,梁桢想给她改个口,可是看了下场合,还是没张口。


 旁边蒋玉茭还在哭个不停,梁桢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平时看似淡然的妇人,哭起来竟然这么令人动容。


 ”桢桢,你劝劝你婆婆,人死不能复生。“


 梁桢也只能点头。


 这边陈佳敏已经去献完花回来,跟老太太鞠了一个躬,却跟钟聿握了一个手。


 “钟先生,节哀顺变!”


 照理她应该喊钟聿姐夫,可从她口里出来的却是“钟先生”,从字面而言这三个字应该会显得生分,可梁桢觉得却未必,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确实这样,她甚至觉得陈佳敏喊“钟先生”三个字的时候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柔,包括与他握手时看向对方的眼神,没了平日的张扬和冷漠,多了几分心疼,好似是真的在为对方感到伤心。


 当然,对家属表示关怀和伤心是作为吊唁者的基本素养,或者也是受周围环境影响,毕竟这是灵堂,大部分人的情绪都会受到相关影响,梁桢并没再往深处想。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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